想要告訴所有再也看不見光的人:別害怕,我們都在你身邊陪你。

25.12.14

愛情故事

    他總是不願意醒來,太過明朗的早上,我會坐在他的床邊,聽著他喃喃自語。說著如果你願意殺了我,這個世界會不會比較快樂。
   
    我其實已經漸漸地習以為常了,關於他的自卑與他的病態。他是一個自責的人,生命中大半時光都是自己一個人活著,純粹活著。自己一個人起床、刷牙、吃飯、洗衣服、工作、回家、看書、然後自己一個人睡覺。直到我遇見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他的哪一點吸引,或許更直白一點,他跟我之間的結合不像是正常的男女關係,而像是把兩塊正好可以互補的破片用針線縫在一起。彼此努力成為對方缺乏的那個人。
   

    他漸漸地醒過來後,會自己下床。他一天的生活非常規律。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他最為憂鬱的時段坐在他的身邊,聽他講述所有想要死亡的念頭,也忍受他把手伸進我的衣服裡慢慢地遊走。然後再滑出來。他從來沒有跟我做愛,而我看著他的眼睛,也就足夠。

    吃完早餐之後,他會習慣到附近社區繞一圈。出門前我會試探性的跟他說說話,像是問他要去多久,想怎麼走。這個時間點的他會比較開朗,笑笑地跟我說大概會繞一個小時,想沿著牆壁走到沒有牆壁的地方。他說話總是令人摸不著頭緒。

    於是我會坐在沙發上攤著。這段時間的重量對我來說微不足道,漂浮著不像是時間,反倒像是游離的分子在空氣中散布著,彷彿可以看到具體化的分秒走在面前,悠悠哉哉的晃盪著。然後時間數算的間格越來越小,先是分,再是秒。然後一秒一秒數著,偶爾會配著心臟跳動的速率,試圖將自己的思緒拉回現實。但是無用,很快的又恍惚的失神,或者陷入自己的思維裡頭無法脫身。

    幾個月前,還沒遇到他,我跟三個女孩共同住在某間窄仄的宿舍當中,房東開出了一間兩人房,然後當著我們的面直截了當的說,只要我們住的下,要住多少人都可以。我們精打細算的將房間切割,然後自取所需的占領的自己的空間。接著物品有自我意識的蔓延了開,爬至別人的桌上別人的床上別人的衣籃。漸漸地自己的東西找不到,桌上的東西清不掉,而其他人毫不介意。
    那段時間,我以為我再也不想跟別人共用空間,或者是心境。

    在那之後我失戀了,當時我非常冷靜,聽前男友說完要跟我分手的理由之後,點點頭不再說話。但是真正開始難過,卻是在好幾個月之後,在最無助的時候遇到他時,第一次跟他擁抱,我才放聲大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哭,但是哭的時候,我想到的,卻是那個跟我提分手的男生。

    從戶外回來之後,他會吃一些我做的午餐。但是都是淺嘗輒止,像是蜻蜓點水一般的攝取足以維持生命的量之後就不再吃了。
    他一天內興致最高昂的時段大概是在中午到下午的時間,他會翻開一本一本的書閱讀,有些時候是文學有些時候是政治學、社會學。有那麼一次我看到他在看食譜,但是期待了好幾天之後他仍然維持他的生活規律模板,並沒有真的煮東西給我吃。

    到了下午的時候,他的眼神會越來越空洞。看書的速度會越來越慢。然後沒過多久,他會搬一張椅子到陽台上面,看著窗外的人們走動,多半時候是沒有車子的,他也不在意。我曾經想過,或許他想看的並不是人,而是這個城市挾帶著所有居民漸漸老去的日子。我問過他這件事情,他並沒有回應。有時候我會覺得恐慌,想著他看著日子漸漸地老去,隔日再醒過來重新複習這一切,這個重量或許有些巨大。

    通常到了晚上,我只會準備我自己的晚餐。他會自己一個人鎖在房間裡面,任憑我敲門或者是叫他都沒有反應。我會繼續癱在沙發上已經形成壓痕的地方,小小的讓自己被容納進去。然後一點一點的吃完晚餐。這段時光非常的久,尤其考慮到我已經慵懶到無法思考了。

    在我大概吃完晚餐之後,他會開門。這代表著我可以進去了。他會縮在床鋪的一角。然後我會刷牙,關燈。躺在他的身邊,抱著他。不管他喜不喜歡,就這樣子緊緊的抱著。

    有那麼一天,在早上醒來的時候,他坐在我的床沿。我眼睛睜得大大的,瞪著天花板。忽然有一種無可名狀的東西打中了我,像是活化了什麼或是關掉了什麼。我開始喃喃自語,說著,如果你願意殺了我,這個世界會不會比較快樂。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而我們像是被施了法長不大的愛麗絲,或者是被吹笛者引誘淹死的小孩。每次被提起,都會重複一次固化與死亡的過程。
    我們兩個是拼圖,然後漸漸地移動,原本屬於我的被他挖空,原本屬於他的被我填滿。直到我們成為了對方,互換了身體,然後呢?日子還是要繼續走下去我們還是要像兩條狗一樣追逐對方的尾巴嗎?
    或許時間會因此而倒退,我天真的想。所有經歷過的事情的重演難道不是時間回溯的證明嗎?我嘴巴上說著各種死亡的可能,心裡卻想起當初遇見的那天,他走進了醫院的便利商店,坐在我旁邊。我們開始聊起了生命中遇見的各式各樣的人,從出生的父母到最近拋棄自己的男女朋友。我笑著說,這個世界真的沒什麼意思。不如死了好了。他忽然靜默下來,看著我說,如果我成為你活著的理由呢?我說不可能,並且將手遞了過去。手腕上有一道一道深深的傷痕,他將手湊了過來,淺淺的笑說,我也有。

    那天我們相擁,鈍化的身體在幾個月後才穿過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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