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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15

當我們談論情色我們談論什麼 - Fifty shades of Grey

我一直幻想著,或許有那麼一天,所謂的情慾小說可以超脫出純粹的父權色情。像是那些輸入「情色文學」之後會跳出來的文字一般,並非如此單調的單純的女生,而是比起那些更為複雜更為真實卻又架空在情色領域場的作品。這篇電影在關於情色書寫的層次來說可以做為一個還不錯的範例。

(以下十八禁,我們決定使用色情守門員,也就是你的良心作為防守。)


當我們談論色情我們在談論什麼?我們是在說兩人性愛之間的位階高低,我們是在說純粹的orgy或者是性器的接合像是樞紐咬合?我們在討論刺激與本能,但是卻是有著更為驚人的人文美學,我們如果擺脫掉純粹的野性與獸性與交配的本能,如同黃崇凱的《黃色小說》中所提到的,當文明越來越進步,人類對於性愛這件事情就會越來越脫離繁殖。

因此我們談論情色我們在談論什麼?我們討論一種位階一種狀態,一種脫離現實的高潮。如何逐步建立情慾的過程。這也是為什麼許多情色小說會選擇在架空的情色領域作用,因為在彼處沒有現實的考量。

從電影說起,電影一開始就是「總裁愛上壞寶貝」式的開場,一個不合時宜的主修英國文學學生Anastasia,走進門可以跌倒然後用一種愚蠢的方式看見未來那個幾乎是愛恨交雜的對象,Grey。(這邊忽然讓我想到Killer的小說《完全省錢戀愛手冊》當中的女主角,一開始見到男主角的原因是因為正在逃避同事的紅帖子所以躲進男廁)

但是之後這些都不重要了(其實也是),第二次第三次,格雷以強勢的攻勢打入了Anastasia的生活。然後之後第一次親吻是在電梯間。一個禁忌的場域,一個半公眾的只有兩人的領域空間。兩人擁吻,然後電梯開門前又離開彼此。

我在想或許這是一個很強烈的隱喻,一種無法見世,無法曝光的強烈性欲,幾乎可以當作者部電影的地標。

當我們談論情色我們談論什麼?我想先探討一件事情,就是當性愛出現了BDSM。這件事情其實有太多人不能接受,他們以為,性愛本身是以愉悅為主的。因此怎麼可以出現虐待的作為?皮繩愉虐幫是這麼說的:
「自古以來,人類的性文化即呈現百花齊放之多元形式,目的皆是為了獲取身心愉悅、進而得到身心的平衡。因此,在不傷害身體、不妨礙他人的情形下,各種性實踐方式都應獲得尊重。本團體實在不解同樣是獲取性愉悅的行為,為何會有『高尚』與『變態』之分,其判斷標準又何在?況且,反觀許多家庭中尚且存在許多婚姻不幸與溝通問題,若是有經充分合意、理性進行且相互尊重的SM關係,理應是人與人交往互動的典範,又何來『隨便』或『影響家庭』之說? 」
在此我們回到電影,BDSM在電影中出現次數之多,當觀眾真的需要好好的感官刺激時是絕對不會覺得遺憾的。Anastasia屢次被綁在床上,手腳牢銬,眼睛矇住。然後Grey便開始刺激他,像是親吻,像是撫摸,呵癢。親吻脖子,乳房,肚子,陰唇等等。鏡頭大多呈現在女主角的刺激反應,在被刺激的時候的或輕或重的愉悅感。


如果拿這段跟拉斯馮提爾的《性愛成癮的女人》相比,至少在性慾橫流這個部分,格雷的五十道陰影是絕對勝出的。女主角的呼吸心跳以及節奏被強烈的紀錄者。做為一個比較典型的天真的小女孩,她的反應並非是性成癮,而是比較常見的性與愛的結合。因此在性愛的影像處理上,電影給予比較細膩的親吻而非重擊,廝磨而非強暴。

在這邊一切都還沒完全定調,畢竟電影仍在播著。但是到了後面,當女主角的嬤嬤出現時,這部專屬於陰性婉約的電影情調就出現了。Anastasia的媽媽在小說中是個浪漫的女人(與Anastasia相較起來仍是如此),當她第一眼看到Grey時的第一句給女兒的話:「我第一眼就愛上他了」,便可以看出情慾橫流的軌跡。而之後Anastasia母親在送Anastasia回家時,說的那句話更是令人印象特別深刻。她說:
「我希望可以告訴你事情會慢慢變好的,只可惜我不行。感情到了最後,你只會更了解你自己。」
這句話讓這部電影從純粹的情色電影更跳脫出來一點點,很精準地座落在舊式情色的隔壁,情愛。(仍然不是感情)

於是當我們談論情色我們談論什麼?或者更精確一點,那是屬於誰的情色?陽性觀點而言,或許比較容易記錄下來的或者是比較容易感官飽滿的畫面,大抵是(某些非一鏡到底因此應該有讓代演上的)胸部、手往下的刺激以及Anastasia的呻吟聲、長相、後背位以及佔有感。但是以陰性觀點來說,我們反而會去記錄呼吸,會去記錄一些細微的小動作,會對於Grey從床尾爬上來這一幕莫名有感。如果可以純粹被撲倒應該是很幸福的事。至少在電影當中,有太多令人可以遐想的空間。換做性愛來說,這部電影絕對不是陽性的單一的性高潮,而比較偏向陰性的多重愉悅的Multiple orgasm。電影刻意處理讓性愛佔據了絕大多數,然後處理愛情。這件事情與性或許終究還是脫不了關係的。至少在確立關係上,性是其次,愛才是第一。

這又是一個很有趣的觀點。Grey在最後與女生分開,原因是因為女生認為他不願意讓她進入他的心裡。這裡的Grey已經不是一開始那個獨領風騷的總裁了,他漸漸的被Anastasia影響,一些深層的獨特的靈魂也漸漸被展演出來。而他在跟Anna道歉時,並且告訴Anna是他的那個人時,Anastasia說:「我已經愛上你了。」Grey忽然爆出一句:「你不能夠愛上我。」
這句話看似平凡無奇,但是細想。在故事中對於Grey的敘述一直不多,知道他四歲時他的生母(一個妓女)就去世了,之後他有一個溫暖的寄養健全家庭,十五歲那一年開始,他跟他的母親的一個朋友建立起了Dominant – Submissive的關係(也就是他意圖與Anna建立的關係)。他身上有灼傷。這些或許在小說中都有更深刻的意涵。但是在電影撥放至此,這些是Grey性格破碎分裂的來源。甚至可以很精準的解釋為什麼他的性格會如此迥異(我指的並非反社會,只是想指出一個他的性格之中的強烈佔有慾的來源)

因此他無法愛人(或更甚者,他無法被愛),對他來說建立關係是一件痛苦的事。一開始Grey就試圖將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建立在契約上面,一只關於DominantSubmissive的權力責任範圍。因為他無法正常地與人相處,因此他必須以這樣子的形式保證自己可以掌握一切狀況。

無法被愛,其實多半是來自於一種自己不配的情懷,如果從阿德勒的角度來看,他之所以那麼成功,之所以這麼會看人,或許就可以與自卑的情緒連結上了。而生命之中其實尋找重心永遠是個要點,格雷一直陷在無法建立關係的漩渦,重心換了至少十五個,而且可能更多。看似成功,看似風光。卻喪失了最重要的零件。

Anna最後選擇離去,固然是對Grey的一點打擊。但是就Anastasia的角度來說,卻是一個可以理解的決定。她的離去理由或許可以用電影最後一幕,她跟Grey在電梯關上前說的彼此的名字。第一次這個畫面出現時是在一開始的訪談結尾,兩個人像是在探索對方一樣。但是最後卻是在對於自己以及對方以及愛情有更深一點了解之後選擇離開。

宋尚緯說:

但是在愛裡我們會發現彼此之間越來越難拿捏尺度,究竟什麼才是愛?我在某段時間內大量閱讀了各種兩性書籍,最後發現那些書籍一點參考價值都沒有——我們究竟奢求誰帶給我們一個標準,而我們真能透過這個標準去對待自己面對的真實世界嗎?答案不用嚐試我也知道不行。
 
  如果愛那麼容易,為甚麼我們還那麼容易受傷?
 
  終究我們的愛並不是萬能。我一直想破除這個魔障,也就是似乎每一個人都相信真愛無敵,有愛萬能這件事情,因為我和你之間有愛,所以我們一定能夠克服萬難。我總覺得每個在愛裡的人都必須先認知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和對方所擁有的愛,其實並不足以克服任、何、困、難。再者,愛並不是讓你用來當作分手的危機處理使用的啊。回到正題,我覺得兩人之間的相處就是不斷地在彼此之間的疆域,撿取在兩人之間的小碎石,把所有的尖銳、凸起慢慢去除,最後淨空兩人之間的領地,慢慢地磨合、慢慢地使兩片截然不同的疆域變成一片。
 
  好多人因為愛在一起,也因為愛而分開,沒有什麼是容易的,尤其是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想來會受到好多傷害吧,在這段漫長的人生道路上,兩個人在一起總是會碰撞、會互相傷害、會成為對方彼此的利器,會握住彼此的傷,最後才會逐漸吻合,彼此都成為更好的人,而在那之前的所有碰撞、所有眼淚都只是為那時候的幸福做準備。人生也是如此吧,慢慢地走,偶爾停下來看看人生的風景,偶爾站在路中,等待傷好才繼續前進,因為人有時候會失去繼續下去的力量,回過頭看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遠,才知道彼此都成長了多少。

而電影的結尾就是在愛情。從高張的感官刺激走到最後,跌落現實之前。遊戲結束。


最後講一下敗筆,電影中最大敗筆,或許在於沒有敘述Grey的陰影。他在電影中第一次提到電影名稱是這句:「I’m fifty shades of shit」,但是卻沒有再針對這一點多做解釋。或許這可以被視為是冰山一角。但是作為閱讀者的我,其實不太能夠接受這種結尾。至少至少,講完自己的故事之後再走也不遲。但是他卻沒有,這使得這部片在我心中的震撼降了好多好多,進而轉變成為比較類似類型文學的層次。飄散出來一種夾雜著震撼,卻有「總裁愛上壞寶貝」的那種故作矯情空虛的感覺。

PS. 我很喜歡Anastasia抿下嘴唇的畫面,在語言之中那屬於情慾的範疇。在慾望張力建立初期常見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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