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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6

情慾與血--談下女的誘惑

  關於情慾的電影,雖然說沒有接觸過很多。但是大抵上看到的劇情都滿鬆散的,也都滿一致的,沒有什麼特殊的魅力。因此一開始來看這部電影時,我不抱太大的希望。片名給我的感覺很像是典型的古裝劇裡面的下女跟男主人發生一種可以顛覆階級體制的性關係,一種上對下的關係被踰矩了的那種感覺。
  事實證明,我錯了。

=以下有雷=

以下所指的男性與女性是非常粗略的劃分,主要是基於電影文本而這樣描述。現實中是還更複雜一點的,但因為這樣子說比較方便所以我就這樣說了。如果談到真實世界性別問題,我可能還會用更溫柔一點的陰性與陽性的差異,去闡述更進一步的內容。

  電影主要分成三部分,一個是開頭,一個是轉折,最後是結尾。某種程度上在畫面旁邊放上「第一部份」「第二部分」是有點太多。但不會影響到觀眾的觀影心情。所以無妨。

  首先是我覺得很有趣的,關於女主角之一的秀子。她很小的時候跟著她姨母改嫁的姨父來到這棟大宅擔任朗讀人,朗讀各式各樣的「由男性寫作而成」的情色小說。無論是西門慶、羅密歐與茱麗葉改版。總而言之都是刻意去描述生殖器官、塞入性玩具、作為物品的交易客體(如果我讓你擁有他十分鐘,你願意給我什麼)等等的小說。另外還學了如何跟假人演出性姿勢。這種種大量的轟擊對於秀子與他姨母帶來的效果,導致秀子跟他的姨母一樣,無法對這樣敘述的內容動心,甚至感到厭惡。這個地方有個很有趣的,男性聽眾、紳士們全部都勃然而起,但說故事的,創造出各種聲調、喘息聲的女性,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在想這個橋段可以與最後我們看到,大房子的男主人,秀子的姨父在電影最後面詢問「藤園公爵」跟秀子的做愛細節時,那種左支右絀的感覺做連結。他當時不知道該問些什麼,就問男主角一開始摸哪裡,秀子的反應如何。像不像某本小說裡面寫的那樣,還是另一本小說裡寫的那樣。這當中呈現出來的,是一種極為可笑,甚至是極度缺乏性知識的問法。在電影裡的情慾小說當中,那些性的場景是被塑造出來的,可以說是這些男小說家想像中的女人進行一場又一場想像中的性愛。那既不真實,反應的基本上又是那些男性小說家自身的想像。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於此同時,被姨父這樣問著的男主角,回憶的實際情形其實是是秀子不讓他碰,而僅僅靠著自慰達到高潮。這兩者之間的衝突與矛盾,以及事後男主角說出來的,天底下有哪個男人會去談自己跟妻子做愛的細節。都同樣指向了一件事情:男性想像中的性愛與真實的性愛之間的差距(不去談真實與想像之間的差距/姨父與秀子之間沒有發生關係/地下室水族箱的大章魚/姨父對於高潮、歡愉的性的想像/秀子與姨母對於這樣的小說的厭惡)。

  而淑姬,作為一個差點被出賣的女主角。我覺得他跟秀子之間的互動是非常有趣的。同行的女朋友跟我說,她很喜歡淑姬跟秀子之間那種很複雜,包容愛情、慾望的情感,而不是以忠貞的愛情作結。我覺得滿能認同的。以這為出發點,我自己更喜歡的是,作為兩個計謀的各自端點,他們都沒有真正的遵守自己的計謀到最後。秀子在上吊時淑姬跑來救她。順便全部都招了。秀子也告訴她自己跟「藤原伯爵」之間的計謀。也就是說,他們兩個人各自在執行自己的密謀時,都被對方好好的對待,也都心軟了。計謀本身作為算計,作為理性推理的大包裝,卻被這兩個私下談開的人給破解了。換另一句話說,那是另一種更為真摯,更為衝動的陰性的、情感的、情慾的力量,去撕開理性防線的。

  而兩個人彼此之間的互動,或許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複雜。到了最後的時候那就只是一種愉悅的、快樂而彼此需要的存在。但是的確像是女朋友說的,最起初的時候,她們的彼此所求,在不同場合複述對方說過的話,互相打扮裝飾而到做愛。或許沒有辦法以愛情、情慾、姊妹情誼(sisterhood)做單一註解的狀況。同時,這也才是人跟人之間,那種一直沒有辦法說得很清楚到底有些什麼,沒有些什麼的情感。

  如果我們將兩個彼此重疊交融的女主角視為一體,還可以發現一件有趣的事。她們第一次的做愛,口交,69的地點是在那棟被陰鬱、性箝制與虐待、秀子痛苦回憶與生活的房子裡面。但是到了最後一次做愛,兩個人正在前往上海的船上,四周圍繞著海洋,而不是在上海,在堅硬的陸地上做愛。對我來說,這有點像是桑青與桃紅當中,女主角持續的流動性質一樣。在女性主義裡,相對於國族、父權、體制對於根,對於固著的渴望,只有處於不停的流動可以起而對抗。這也是最後,當秀子與淑姬在船上做愛,而最後電影鏡頭往外提,一定要照到大海的原因。
  另外,我也想提我看到的一個點。並不一定是缺點,是我在看這部電影時我想到的一件事情。
  在電影當中,把一個橋段與這些做愛的畫面也同時放進去了。那個橋段是藤原公爵被秀子的姨父,那個不停訓練女人來作為朗讀者的狗雜種(電影裡有個口吃的傢伙就這樣形容他)抓走了之後。姨父將男主角的五根手指頭一根一根的切下來,真的是一根一根,拍給你看。(這個才應該是限制級的啊幹),又用鑽孔器在男主角另一隻手掌上面直接鑽一個孔。而在此之前,其實男主角並沒有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最多就是想要霸王硬上弓,但某種程度上也是秀子的計謀,因此也被迷昏,才會被姨父從朝鮮派到日本的追兵追上。

  這給我一個很不安的感覺,一方面是秀子與淑姬終於可以一起成功逃亡了,但是另一方面,男主角所遭受的酷刑,痛苦與折磨(這真的很可怕,如果我不想二刷的話,主要原因就是這一幕,我都可以想像他的手是多麼多麼的痛。)幾乎是與兩個女主角的情慾,那樣衝擊的,本能的慾望並置的。而且即便並沒有發生,姨父下一個要切的地方是用剪刀剪掉男主角的雞雞。我都能夠感受到男主角所面臨的切雞雞的恐懼,那並不是理論的陽具閹割,而是那是粗暴的直接對待人體神經叢最密的器官之一。換成女性,大致就可以跟某些國家會對女性做割禮,看著一把即將割除自己陰蒂的鈍刃(還不是利刃),是類似的恐懼。

  我想說的是,作為一個基本上具有飽滿的女性主義的電影。挾帶著的這個段落對我來說像是一種不祥的隱喻。或許有人會說,那是父權對於另一種父權的折磨。但是電影敘述的劇情中,如果今天秀子下的藥沒有用,最後被抓走的就會是秀子了。也就是說,我看到的更像是,流動的情慾實踐同時,有另一個不同思考邏輯模式,帶有些許父權但並不是最嚴重的那種人經歷的非常嚴苛、痛苦的過程,在兩隻手都廢掉的同時回答姨父問的白痴問題,甚至差點歷經被剪雞雞這件事。這兩者在我腦中幾乎是同時成立,沒有誰合理化了另一方。

  我最終為他感到可憐,我不認為他犯了什麼錯。我也不認為他應該被這樣對待。這一個基本上就是黑道的場景與情慾的場景放在一起,彷彿像是要彼此提醒似的,告訴我們,當人類在面對,處理自己本身的慾望,在這些細膩的、真摯的情感交錯,情慾流動發生同時,社會當中存在著另一種,無論多麼溫柔都沒有辦法面對的痛苦與無知。而且有人正在為此受折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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