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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14

永遠的0--從電影與小說探討剪裁與意識形態

第一次寫這種關於書籍跟電影的跨領域作品,感覺還滿新鮮的。



先說說故事大綱,《永遠的0》的故事背景大抵是這樣子的,先從太平洋戰爭初期堀越二郎擔任主任設計的零式艦上戰鬥機(堀越二郎前一陣子還被吉卜力的宮崎駿先生畫進了它的動漫作品《風起》)在太平洋處嶄露頭角開始,從中國戰場到太平洋戰場都可以看見零戰的蹤跡。許許多多已經退休的海軍飛行員(基本上隸屬海軍,日本在二戰結束之前並沒有獨立出空軍這個選項,而是讓海軍與陸軍分別擁有自己的一批空軍)都說,初期的零戰非常的優秀,雖然防禦上是比較弱的,但是它強大的攻擊機能補償了這項缺點。無論是在空中旋轉、攻擊的速度與角度都是無與倫比的。甚至可以說,甚至要一直到戰爭後期美軍的格魯曼飛機、近彈引信以及強力的高射炮研發出來之前,對於零戰都是無法可施的,故事當中敘述,有盟軍的飛機被擊落後,在當中找到對零戰的作戰守則是:「絕對不要和零戰正面交戰」、「在時速三百英里以下時,不可以做和零戰相同的動作」、「低空時,不得追擊上升中的零戰」,而這三不政策,是在1942年盟軍終於得到一台完好無缺的零戰後,仔細做過研究得出來的結果。


(來源:http://www.niusnews.com/index.php/main/view/11135)

言歸正傳,在這樣子的背景之下,有個足以被稱為「海軍之恥」的人,他是宮部久藏,是個技術高超的飛行官。但是他很怕死,他在那個年代當中,是唯一一個開口閉口都是「我要活著回家」的人。

(來源:http://ppt.cc/2wFd)

退休的海軍軍官當中,有人說到,宮部就像是完全沒有受到戰爭影響似的上班族努力活著。不但沒有士兵該有的樣子,還能夠如此的技術高超。

在電影裡,這句話被強化了。他為了要活著,才擁有了無與倫比的技術。但是書中的重點反倒比較像是在說,戰爭時的士兵們是不是多多少少都有受到極端環境的壓迫而做出了不正常的舉動,像是特攻。

而宮部,最後死於特攻。

這是一件很弔詭的事情,在書中完全沒有解釋這一塊,電影也是。但是最後宮部就是參加了特攻隊。到那個基地的一開始,他是擔任護衛特攻隊的護衛機的。而他在擔任教練官時的學生們一個一個都參加了特攻隊而死,而且是完全沒有意義的死,戰爭後期的日本飛機已經無法碰到航艦一根汗毛。甚至有的盟軍巡洋艦因為會被當成航艦攻擊,還在甲板上畫了一個大大的箭頭,幽默地告訴日軍說目標在更遠那邊。而實際上的狀況是,只要日本飛機飛到航艦附近,就會有過半的飛機被格魯曼擊落,然後剩下的飛機則會在航艦上空被近彈引信以及地對空高射炮擊落。

這樣子的情形下,就是連特攻隊都顯得愚蠢而無意義。

有發現了嗎?其實在書中的描述就是這麼詳細,不斷不斷地讓當時的海軍飛行員處於一種被上級壓榨的地方,然後在戰後又成為戰犯的處境(的確日本在戰後引進了西方的反戰思想,把特攻隊視為類恐怖分子的戰犯,貼上標籤,說他們愛國狂熱,被洗腦了。藉此不必再去多想說會不會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這樣子不斷鋪陳、描述,關於戰爭中的殘酷以及無意義、戰爭死亡之後家人的傷心難過,有多少家庭破碎等等,這些都是作者的反戰思想。作者認為,日本的戰爭意識形態很可怕,尤其是上級會藉由權力來命令下層做出不合理的事情,並且在使用媒體將社會洗腦成為軍國主義。所以作者創造出宮部久藏,讓他在被詢問願不願意擔任特攻時,成為聯隊唯一不願意的人。他要回家,為了妻小。而日本軍人不能有這種思想,甚至日本軍人不能成為敵方俘虜。

這當中真的就是很極端的戰爭意識形態了,作者試圖把最激烈的角力層面透過特攻,透過零戰來向讀者陳述。作者寫的戰爭場面想必是有特別挑選過的,所以才特別具有說服力,讓所有的人都進一步去思考關於特攻隊,甚至關於他們戰後的處境。

這是很有趣的。

但也是因為這樣子,我相對來說喜歡電影。之前看過的學長說,電影與反戰無關,我現在才知道這部電影多麼可怕。從這樣子一本充滿反戰意識的書改編的電影,竟然可以藉由挑選媒材段落以及畫面,修剪過後,完全的反向改變了它的內涵。

電影的敘述,是在宮部身上,他就是這樣子膽小的人,不斷想要回到妻女身邊。而他實際上也做到了,在戰爭中的一小段,他回到家裡,遇見妻女,並且過了一夜。隔日要離去時,妻子松乃緊緊抱著他,他說,我會回來,不論是斷了手斷了腳都要回來。即使是死,我也會回來看你。


(來源:http://heritager.com/?p=25805)

這句話非常令人動容,這是出自於一個軍人的口中,宮部深刻地展現了做為一個人的愛可以多麼偉大。電影中的宮部怕死,卻又強到可以不斷保護身邊的人,給身邊的人帶來活下去的力量。很多跟他接觸的人都認為宮部是個具有堅強意志的人。而宮部最後,因為跟大石交換了飛機,而成為唯一一台飛到航艦上的飛機,大石則因為發動機壞掉,而不得不迫降。

前者我先不提,我覺得電影很有意識地將「反戰」的主軸思想,改成了「活著」的主軸理念。從松乃那段的剪裁也看得出來。松乃成為了黑道的女人後,曾有一個人將黑道老大殺死,並且給了她一筆錢,說,要好好活下去。

這就是有趣的媒材了,因為書中的描述很多,甚至對於反戰的描述非常巨大。而電影拍攝過程當中閃躲掉了這些思想,反而著重在這些「要努力活著」的意念上頭,因此在最後看到宮部開著零戰參加特攻(仍然不知道為什麼,最接近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宮部在最後的基地每天看著特攻隊出擊而死亡,所以崩潰了。不認為自己有獨活的理由)飛向航艦時,令人鼻酸動容。


(來源:http://rickypedia-hk.blogspot.tw/2014/05/the-eternal-zero.html)

電影中對於宮部的死給了一個很棒的交代,而這個交代是書沒有處理好的。宮部在死前,幾乎讓每個被他改變的人都承繼了他的生命而活下去,不論是妻子松乃、或者是松乃的第二任丈夫大石(那個活下來之後誓言保護宮部家人的男生)、飛行曹景浦、井琦等等,都是承繼了宮部的精神活下來的人。他們成為了宮部,因此印證了「即使是死,我也會回來看你」這句話。而小說裡面就比較沒有認真去敘述這一塊了,不是因為不重要,而是因為他的重點是反戰,而非家人親情。那是一個可以被提出來的細節而非主幹。但是電影卻是相反。

很難說孰優孰劣,但是看過電影之後,看到書的最後一頁,宮部駕駛的二一型零戰(珍珠港偷襲時的機種)成為唯一一架載著550磅炸彈衝向航艦而且成功閃過所有砲火,即使在最後被擊中了還垂直落在航艦上(幹!竟然是啞彈!書中作者對於日本帝國海軍到底有多痛恨啊)的時候,我有一種極為悲傷的感覺。他是多麼地令人尊敬!他對於家人的愛,讓他在做出這樣子的事情之後,還能夠完整的保護了他的所愛,而不至於崩解。


永遠的0,說的是戰爭,是反戰。但我更喜歡的是:為了所愛,而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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